从小到大,李婉初便最怕她这个二哥,不过这种怕一般是因为自己犯错在先。
比如此刻的她,正跪在誉王府的庭院当中,接受着来自二哥疾风骤雨般的叱责。
“身为公主,不说行止端方,垂范天下女子,却学会了说谎!”
李景行今日本来领了熙和帝口谕,要他进宫一同到妹妹那里喝茶,谁知却在城门口遇见了她。
此时的他气得胸前微微起伏,“还在宫道上驰马!”
李婉初不敢出声,低头摆弄着衣带。
“宫规法度对你来说算什么?
仗着身份,任性胡为,早晚有一日要闯祸!”
“二哥……住口!
今日你便在这里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再回宫!”
李景行说完,拂袖而去。
李婉初望着哥哥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她今日是见不成顾云卿了,只好明日再想办法。
膝下传来的痛楚让这个午后过得格外漫长,也让她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上一世她曾想过,如若顾云卿没有卷入她和李旭的纷争,亦或没有喜欢过她,他本该拥有的,应是怎样光明璀璨的人生?
她想,光风霁月如他,一定会娶妻生子,出将入相,青史留名。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红日西斜,远处的天空变成了粉青色,夕阳的余晖铺满整个庭院,让整个院落显得恬静温暖,她内心充满无限柔情,望着平康坊的方向,在心中悄然许诺。
云卿,这一世,我会让你远离一切波诡云谲,予你一世安稳。
最后一缕天光收尽,长安城北的平康坊内灯火如昼,不时传出袅袅琴音和客人们的欢声笑语。
顾云卿所在的后院却沉浸在一片静寂中。
时断时续的蝉鸣声中,顾云卿提着水桶走向庖房。
“还不快些,干活儿笨手笨脚,也不学着伶俐些,还以为自己是公子哥儿呢?”
管事的小厮叉腰立在一旁,手里拿着细鞭,越看顾云卿越不顺眼,抬手要打,却被身手敏捷的顾云卿回身接住。
“方管事,我若添了伤,恐怕要更慢了,若是惹得客人不悦,也不知还会不会给赏钱。”
平康坊的下人们薪俸微薄,大多要靠客人打赏,若是少了这笔进项,一家人便只能吃糠咽菜。
“哼!
你快些!”
方管事收起鞭子,悻悻地走了。
顾云卿重新提起水桶,手心却传来一阵痛楚,低头一看,方才接鞭子的地方有一条血痕,在白皙的手掌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公子,你受伤了!”
一个不过十西五年岁的少年捧着一堆柴火,见顾云卿手上一片血红,忙扔下柴火上前。
“亦书,我没事。”
顾云卿收起手掌,换了另一只手提起水桶。
“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若不是去年家里出了事,公子早就高中状元,怎会在这里受这些下奴的气!”
亦书愤愤道。
“别说了。”
顾云卿默然。
去年豫州大堤被河水冲毁,两府百姓被淹死无数,身为吏部尚书的父亲被牵连其中,判了斩刑;陆府被抄家,剩下的上下三十二口全部被籍没为奴。
想起这段往事,顾云卿的心中锥心蚀骨地痛。
如今重活一世,醒来时再次失去一切,好像没有改变什么,只是不知这一世,还能否再见到她?
他记得上一世,此时己然成为国储的建成王李旭派人找到他,要他以侍卫的身份接近李婉初,他为了脱离贱籍获得更多的行动自由,从而调查父亲死亡的真相,接受了李旭安排的那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那便是他和她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