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玲松开捂着姚黛儿双眼的手,眼神冷冰地直视陆长军。
“两万,一个月后你能还得上?”
“我有办法,你别操心了。”
陆长军没跟她对视,注意到她怀中的姚黛儿,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想必是捂住了眼,耳朵却能听到。
陆长军心里一揪,姚黛儿惊吓过度的模样,无助得像极了前生做慈善时遇见的一些留守儿童。
“黛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我……”
姚黛儿掐着姚安玲的衣领,不敢看陆长军。
“今天六月一号是儿童节吧,要不我带你去游乐园?”
陆长军伸出双手。
姚安玲厉声道:“姓陆的把你的臭手收回去,我说过不许你单独带黛儿出去!你忘了吗?”
陆长军愣愣地僵了下,将手收回。
虽然重生在人渣表哥的身上,可原主的记忆却没传承,跟姚安玲的生活细节,他也不明白。
更不知道姚安玲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只能在姚安玲的眼里看出深深的警惕和悲凉。
表嫂早就心如死灰了吧?
“那,我出去走走。”
姚安玲讥笑道:“你又要去买酒喝吗?”
“我去赚钱。”
陆长军深知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姚安玲的看法。
两人就像是一团油和一团火,碰在一起就是火上浇油,烧得不可开焦。
也不知姚安玲当初是怎么看上那人渣表哥的。
她年轻时可是真漂亮啊。
整个轮胎厂的子弟,少说也有一千来号人,女生还要占六成,就这六百多女生里,她也是最亮眼的。
一张脸生得跟电视里的明星差不了多少,肌白胜雪,身高一六八,简直就是男生眼中的女神。
至于陆长军吗?
长得倒也不差,由于常在外面混,还带着一种颓废的质感。
就纯看脸吗?
肤浅啊!
陆长军摸着下巴,朝一楼的玻璃窗户看去。
里面没人。
这个点,二老还在老年大学教书法吧。
陆长军熟练的从窗户缝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他前生的家。就跟陆长军家同一栋宿舍楼,区别在于这边是两室一厅。
要是什么都没变的话,他应该在岭东理工大读大三,平时就住校也不回来。就是周末,也多半是在做家教,辅导一位高三的女学生。
可是……
陆长军很快看见了客厅里摆着的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正是前生的他。
一旁竖着的牌位写着生辰和忌日,一个月前他就过世了。
一抹苦涩在嘴里化开,陆长军叹了口气。
原来的自己已经不在了啊。
二老应该很伤心吧?
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了。
伫立在牌位前好半晌,自是感触良多,伤心不已。
怎么会弄成这样?
自问没有过大恶,建立的慈善基金也时常扶危济困,接济需要的人。
商场上不免有杀伐果决之时,可也从未殃及无辜,算是对得起良心。
左思右想都不明白,也不敢再找把枪找颗子弹去尝试。
要是回不去前生,剩下一具尸体,留下姚安玲姐妹俩又算什么?
眼前还是先把那赌债给还了吧。
重新整理情绪,陆长军才走到应该是自己卧室的房间。
十余平的空间,一张用木板架空而成的单人床,墙上贴着孙燕姿的海报。床头是一排的CD,有阿杜、杰伦、学友等等。
陆长军看了一会儿,蹲在床边,伸手往床底摸去。
也不知二老整理遗物时,有没有把东西扔掉。
手指触碰到一个硬物,陆长军一阵欢喜,往里一扣,划拉出一个装月饼的铁皮饼干盒。
拖出来时,盒子就发出哗哗地声响。
掀开盖里面全是各种钱币硬币,都是陆长军从小收集的。
尤其是长城币和岭东省成立三十周年的纪念币最多。
按市价纪念币能卖60块左右,盒子里应该有五六十枚吧。
剩下的也能卖个几千块钱,加起来也有小一万了。
想当初收集钱币时,找到厂区几间小卖部的老板,让他们帮着留意,再以两块钱的价格收购。
那时的人也没那个意识,往往就拿来当普通的硬币花。
但几年下来,也就收集到几十枚。
将铁皮饼干盒一揣,担心会撞上回来的二老,陆长军把门带上,将钥匙放回原处就直奔邮币市场。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套路,讨价还价后,一盒钱币卖了八千。
陆长军马不停蹄又赶到菜市场,又是一番唇枪舌战,买了几十斤的鸡胸肉,两桶油,一口铁锅,一个五公斤的小煤气罐。出来时又买了些熟食,这才赶回家里。
此时天都黑了。
姚安玲和姚黛儿坐在桌前吃着昨天的剩饭,一盘拍黄瓜,一盘素茄子。
陆长军将肉先放进冰箱里,拿出一盒烧鹅放在桌上。
姚安玲目不斜视,依然不紧不慢地吃着饭,把他当成空气。
姚黛儿却被烧鹅的香味勾得口水直冒,偏又不敢去夹,不停地用眼神请示姚安玲,得到的却是冰冷冷地回应。
“吃吧,专门买回来给你们的,我今天没带黛儿去游乐园,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陆长军也坐下来了,看姚黛儿不动,就夹起鹅腿递给她。
姚黛儿可怜巴巴地看向姚安玲。
“不许吃!”
姚安玲把鹅腿扫到地上。
这把陆长军都给弄得火大了。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商场上锻炼的一切,都让他能从容应对姚安玲的冷脸。
对于夫妻间的关系,他也能猜到一些,听说过一些。
不光是赌债,还有夫妻生活不和谐的问题。
终归一句话,得要小火炖豆腐慢慢来。
“安玲,破个例,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孩子……”
“你先说,你哪来的钱?”
“捡的。”
捡的?能编得更离谱一点吗?
他陆长军除了喝就是赌,既然身上没酒味,那定然是去赌了。买烤鹅的钱也必然是赢来的了?
可他哪来的本钱,昨天徐四上门,先就搜了他的身,家里也翻了个遍,除了自己贴身藏着的二十块钱,家里连个铜板都没有。
但除了赌,姚安玲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你又跑去玩水果机了?”
六七年前宿舍区门口桌球室摆了几台水果机,立刻成了陆长军的窝,几千几万的往里输,姚家那套房就是输掉的。
“你就不想着怎么还钱?谁借钱给你的赌的?徐四的钱还没着落!”
姚安玲的话中充满了厌恶。
她是看透陆长军了,除了一张好脸蛋一副好身板什么都没有,最近这一年连身板都不行了。
如果人生能再选择一次,她绝不会跟他在一起。
“你就放宽心,钱的事我有数,不就两万吗?一个月二十万我都能赚到。”
陆长军越说越没谱,姚安玲一拍桌子,饭也吃不下去了,转身回了房。
“趁你姐不在,黛儿快吃。”
“姐?”
姚黛儿刚要说什么,嘴里就多了一根鹅腿。
陆长军想让她多吃点补补身子,特意让烧腊店的老板多卖了一根鹅腿。
香喷喷的鹅腿咬在嘴里,姚黛儿吃得满嘴流油。
看得陆长军却是心里一阵抽搐。
这孩子也才三四岁吧,父母都没了,跟着姚安玲吃苦,又遇到陆长军这个混蛋姐夫,日子过得担惊受怕。
本该是被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年纪啊。
陆长军想起了前生自己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年纪吧。
既然重生一回,说什么也要让她们姐妹俩过上好日子。
“你慢慢吃别咽着,这一整盒都归你了。”
“那……她呢?”
姚黛儿伸出小手朝卧室戳了戳。
“她吃饱了不饿。”
一屋室能有多大,客厅也就十来个平米,卧室的门又开了,姚安玲听得牙痒痒。
这个人渣,明天出门最好让车撞死,那她就解脱了。
到时带着黛儿连夜出城,徐四他们也找不到。
走到厨房里,陆长军开始忙活起来。
白天买来的鸡胸肉,先拿刀背把筋拍断,再按配方腌制好。
全都放在冰箱的冷藏室里冰着,得要腌一夜才入味。
听着叨叨叨的声响,姚安玲也不出来看,心想反正不是什么正紧事,估计又是从哪里揽的活拿回家来干。
八点多将姚黛儿抱到床上,重重的将门关上。
自然是不会让陆长军进房的了。
陆长军也很有觉悟,随便扯了张毯子就睡在了沙发上。
灯一关,脑中便想起以前的事。
前生跟姚安玲同岁,读中学时还跟她坐一排,就隔着走道。
似乎还暗恋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