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自己的头发都贴在头皮上,想发火但是有气无力。
她没法和她爸吵架,她从小就没吵赢过。
她爸说文科没用,这她不清楚。
可是他吵架这么厉害,难道跟他学文科毫无关系?
曾意如痛苦地挠着脑袋,她爸自己就是学文史类的,他的同学朋友也都是这个圈子,他怎么还可以否认自己的来路?
她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好,他为什么自己觉得自己不好?
“可是我是文科生……我只能报文科呀……我又学不进去高数……”她痛苦地呢喃着,也不知道曾父曾母听到了没有。
那两人比她还气得很,义愤填膺指着她道,“不许报文科,听到没有?
你上大学自己打工去,我们不会再养你了!”
“就养到十八岁,今年你正好十八,可以吧?
大学学费你自己挣,别找我们要。”
“网线也给她拔了,留在这天天打游戏。
别人考完都去旅游,你居然不说去旅游,你活得像个人吗?”
曾意如麻木地听着她们指责。
家人有资格说狠话,她没有。
她也没法走。
两人愤怒地指责了她整整两个小时,伴随着时不时的动手,推搡。
拉扯。
眼泪干在脸上,黏答答地很不舒服。
她头越来越低。
她真没觉得自己和周围的同学有很大不一样。
但是,也许确实不一样吧……她不是很合群的那类人,尽管她有朋友,但是都不是班里声音大的那批人。
都是学艺术的,音乐的,特长生。
以及性格孤僻的,冷漠的。
总之不是在家长和学校眼中那种阳光开朗可爱亲人的小孩。
不讨人喜欢。
曾意如没有要特意讨人喜欢。
她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看中这一点。
“你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你要怎么跟你妈交代?”
曾庆友质问道,讲了这么久,这个小妮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首是一副魂飞天外的状态。
别人在给她讲道理,苦口婆心。
她却在发呆。
他很想再发火,不过讲了这么久,他自己也累了。
王敏早就安静下来,只是用带着怨毒的目光剜着曾意如,手上递过去一杯水。
“你骂她她听吗?
累坏了自己。”
“现在不教育,以后怎么行?”
曾庆友气都要被曾意如气死。
不过就是仗着她是他女儿,如果不是自己生的,根本不会这么客气,还说这么久!
谁会去说她!
一个垃圾人,让她自生自灭!
曾意如并不知道父母的心理活动,但她看得见态度。
她父母对她一首以来的态度就是这样,他们不欢迎她。
即便住在一个家里,但他们如果真有机会,一定会想要把她换成别的女孩子,和别人家换女儿。
他们并不想要她作为他们的女儿。
这个角色让他们很不满意。
曾意如自己也是知道的,毕竟她也不是无知无觉长到十八岁。
她爱玩,爱和怪人来往,孤僻,不爱说话,木讷,不知道看眼色,别人责骂她她会顶嘴。
说老实,也不是什么老实孩子。
总之,就是在社会和家长眼里都不合格的一个小孩。
不过,她也十八岁了,不是小孩了。
从今以后应该能摆脱掉那种审视的标签了吧。
“我交代,我不读文科,明天走。
怎么样?
满意了吗?”
“游戏呢?
要我卖掉电脑?”
“不用了,不打。
我都不在这了怎么打。”
曾意如压着声音,语气平平。
她倒不是不生气,只是她气来得没有父母那么大。
她想不通人怎么会在人际关系里生那么大气。
所以,她一开始火了一会儿,这也早消了。
王敏勉强满意,但仍然胸腔起伏,“行,你说的,说到做到。”
曾意如目视她离开,又看向曾庆友。
“要听你妈妈的话,知道吗?”
曾庆友叹着气劝说,也不怪王敏看不惯女儿,实在是这个女孩子一点都不乖,老是跟她妈妈顶嘴,性格也跟正常人很不一样。
不骂她,怎么矫正呢?
“噢。”
曾意如和她爸对视了一会儿,曾庆友自己走了。
回头把电脑点亮,退出游戏。
没看里面的对话框,拿出手机,把电子账户的钱转到银行卡。
收拾东西,也就几件衣服,一张身份证。
本来和几个朋友约了后天去逛街的,说好要买人生中第一件化妆品。
算了。
她买好了J城到H城的票。
亲戚家在另一个方向,她不去了。
第二天,早上曾父曾母看见女儿难得地早起吃早饭,十分欣慰。
“你几点的票?”
“十点半。”
“住几天?”
“两个礼拜。”
“嗯……”曾父点头,“要我们送你吗?
我叫你叔叔来接。
顺便你跟成程多聊一聊。
他爸想明年他到J城来补习,学画画,你回去正好给他补一下文化课。”
曾成程是曾意如的堂哥,两人同岁,曾成程大三个月,但小时候因为不明原因休学过一年。
曾意如不清楚他什么情况,她和这个堂哥玩不来,但是大人们都希望他们拉近关系。
曾意如一边吃早餐,一边一耳朵有一耳朵没地听着。
“不用送。”
她出门的时候,最后流连地望着父母。
曾父有意放松气氛,“怎么啦?”
王敏道,“行了,你快去吧,我们巴不得你回乡下。
我们也可以轻松一点。”
曾意如敛下眼睑,“爸,妈,我走了。”
她轻轻把门带上,防盗门沉闷一声,隔绝了门里门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