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边疆大风肆意,黄沙迷眼,我扬鞭御马,带着面巾前行。
就当我以为一切万事俱备,到了城池边界处却被人拦了下来。
周应淮的死侍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拦在了我面前一字一句道:“林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我只好轻吁一声,将马牵到一旁。
且不说我离京参军,只说这地前无去者,后无来人,周应淮是怎么算到我会来这的?
彼时少年将军正策马从林子后面走了过来,他看到我时先是一愣,张着嘴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我深知周应淮在震惊什么,这些日子里风吹日晒我的肤色暗淡了许多,头发枯燥,身穿粗布麻衣,没有一丁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秀气的男人。
“做什么?”
我率先发了话。
周应淮缓步走到我跟前,皱着眉头:“我听说你回了徽州老家,派人去寻却找不到你,便知道你要参军为将军报仇。”
我轻嗯一声应了他的话。
凭着我们二人一同长大的情谊,如果他非要知道我要去哪一定可以查到。
周应淮见我不冷不热的态度下一秒便扯住了我的手腕,沉声道:“前路危险重重,你不能去。”
“你哪里上过战场,战场上刀剑无眼,既是报仇也不能铤而走险,弃性命于不顾。”
因为靠的太近,男人温热的气息悉数洒在了我的脖颈,我有些痒便挣脱而出。
再抬头便对上他那双写满担忧的眸子。
“你要做的事难道不比我凶险万分?”
周应淮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微微一愣,想要劝告的话停留在嘴边。
看见这样的周应淮,我竟一时间没忍住笑出声来。
想不到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目中无人,张扬肆意的三皇子竟然为了我一个罪臣之女远行千里。
回想当初我和他一共相伴八年,从懵懂无知的孩子到心思成熟的少年。
如果要问,这个世界上最讨厌我的人是谁,该当属周应淮,如果再问,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谁,也该当属周应淮。
“我想做的事,从来没人能拦得住。”
我轻声道。
挣脱而出的动作也已经给了他答案。
周应淮想要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我看向他轻声道了句多谢。
我只当感动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千里迢迢前来寻我安危,又是我们林家倒台后唯一一个关切我的人。
沉默良久后,他似乎也已经认清了现实,周应淮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叫我保重又告诉我军营中哪些是他的人。
我点点头示意已经牢记在心里,随即又开口要了他的亲笔信和伪造的文书才放他离去。
正所谓物尽其用,我想为爹爹快些报仇自然就不能走像旁人一样道路。
有了周应淮的帮助,我在军营中的路比想象中的好走一些。
他替我安了千户的官名跟在一众将军身后做指挥,手下几个小兵,除了几个新晋的人其他全是周应淮的亲信。
虽说他的人不能当作心腹,可起码能保证不会背叛。
因着我是新来的人,军营里其他的将士对我不算热络,为首的将军便替我们新来的人安排了接风宴,又排了一众舞姬前来助兴。
我带着一个新晋兵团的下属一同前往。
落在上座的正是顶替我爹位置的金将军。
我看着上座肥头大耳的人,发现有趣的是,这人的身份并不是京中勋贵也不是兵将世家,而是宫里宦官的义子。
金将军先是举杯一下,而后又看向我:“宁千户住的可还习惯。”
他两颊通红,眼神微眯,明显是喝多了的样子。
我举手抱拳致谢,答一切安稳。
下一瞬他又起了身朝旁人说起话来。
我跟随着他的视线也不断移动,发现今日来的竟然有几十个身居要职的人。
有的是旧臣,有的是新调来的将士,可最让我震惊的还是在场无一人是靠军功升上来的,全是靠着牵连的关系才坐到如今的位置。
而我爹生前带领的将士们全都被排外了出去,或是贬官,或是远调,剩下的便是被饿死在那场战争之中。
眼下的这些人几乎毫无作战经验,更不要说领军作战。
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整个西北兵团唯有这高官子弟是互相认识的。
我不禁猛吸一口冷气,朝身后的下属耳语道:“这里……一直如此吗?”
他皱着眉,微叹了口气后答道:“先前林将军在时不是这样的。”
先前林将军在是不是这样的。
这么久以来,我终于从旁人口中听到了一句不是怨恨我爹的话。
一时间心底无限发酸。
酒沾满杯,丝竹侧耳,我端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之时一只手却突然拦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