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天外,雨淅沥沥下着。
严耿一直在等着,见严宥和林茉出来了,连忙拿着伞上去迎接。
一旁的九公主似乎是心情不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伞挑得真不错。”
林茉闻声抬头,这伞上的画挺有意思的,有几条锦鲤,以及一大片的荷叶。
确实不错,尤其是上面的荷叶,画得栩栩如生,绿油油的。
连带着把伞下的人也映得一片绿。
严耿可真会挑。
来自严宥身上的气息又冷了几分。
九公主上马车前把林茉叫了过去,将一封信递到了林茉手上,对她说道:
“这严宥是只老狐狸,你不是他对手,趁早和离才是上策。”
林茉又何尝不想,但这不是她想就能成的事。
她叹了口气,互相道别后才又回到严宥身边。
就一会功夫,他右手已红肿得不像样。
九公主的痒痒粉还真不是盖的。
“相公,你手怎么了?”林茉佯装大惊失色。
严宥不语,只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这是我的茉莉香膏,可以止痒,你涂上或许会好受些。”林茉被他瞧得手心冒汗,面上堆的假笑几乎崩裂。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瓶子,似要给严宥涂药。
一股浓郁的茉莉清香直钻进严宥鼻腔,瞬间勾起了他那段记忆深处的往事,心中涌出一阵异样感觉。
他避让一步,将身体侧向另一边,让林茉那上前涂药的手落了空。
还未等林茉反应过来,严宥便跳上旁边一匹枣红色大马,不顾天空中冰凉的雨水,策马离去。
这让在场的几人都迷糊了。
倒是严耿很能适应自家主子的节奏,唤了一声:“少夫人。”
林茉点头应了一声,将茉莉香膏给了严耿,严耿带着药追着自家主子而去。
许久,林茉依旧是一脸茫然,严宥刚刚是怎么了?
“小姐。”八宝询问声将林茉唤醒,“咱们是回严府吗?”
“不回。”林茉应道,“我饿了,找地方吃东西。”
*
严宥在一家酒楼坐下,手上红肿还未消退。
“这痒粉极其厉害,少爷涂了药可觉得好些了?”严耿关心道。
严宥脸色淡然得很,似什么事情也没有一般,问道:“事情问得如何了?”
刚刚在南风天门口,严耿向八宝问起林茉和九公主之事,八宝这丫头没有心眼,把知道得全盘而出。
伴随着窗外的小雨,严耿将他打听到的全数转达。
严宥仔细听着,试图在其中听到有用的信息。
九公主这人向来刁钻,看不上那些世家小姐,却唯独与林茉臭味相投。
这林茉究竟有何魅力,能让九公主如此待她?
一旁的茉莉香膏正散发着细细清香。
严宥专注力向来极好,尤其是想事情时,可这会儿他脑海里却是一个小女孩的影子。
那年夏季山脚,树木翠绿绵延。
年少的谢屿为躲追兵混入到一队逃难的队伍里,追兵穷追不舍。
就在他快要被发现躲无可躲之际,一个小女孩牵起他的手,带着他跳进了一旁的枯井之中。
枯井不深,但正巧能躲避上面人的视线。
狭隘的空间里,两人挨得很近,小女孩身上的茉莉花香很是清晰好闻。
有追兵听到枯井内有动静,走了过来:“何人在下面?”
小女孩已将谢屿藏在了枯叶之下,自己则坐在了他身上,裙摆和枯叶完美地将人给藏了起来。
见有人来了,她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大哭。
枯井虽暗,但也能看得清里边的情景。追兵见只有一个四岁小女孩子在里边,也不管她死活,直接走了。
谢屿就这么躲过了一劫。
小女孩当即停止了哭泣,将谢屿扶起来,“放心,没事了,危险都过去了。”
井外传来一位妇人呼唤:“熙熙。”她声音里非常着急,应是寻了孩子许久。
“阿娘,我在这。”小女孩应了一声。
转头对谢屿甜甜笑了起来,“小哥哥放心,我阿娘是位大夫,她会治好你身上这些伤的。
“还有,我也懂医哦。”
她眉间一颗朱砂痣,双眸明亮清澈,笑容恬静,像个小仙子。
……
“少爷。”严耿轻声一唤,“少夫人来了。”
严宥从儿时回忆中走出来。
屏风的另一边传来了林茉和八宝的声音,透过屏风的镂空雕刻,还能看到对面的情景。
“小姐,你不是一直惦记着这家的烤鸭吗?”八宝的声音都透着一股憨憨的感觉,“怎么点得如此清淡?”
“南风天的糕点太腻了。”
酒楼里人多眼杂,林茉并未注意到屏风那头的目光,一边应着八宝的话,一边看着九公主给她的信件。
信中提到了一家医馆半仁堂,有一位叫孙昭的女大夫,她专为女子治病。
原主的母亲是位大夫,与这孙昭年纪相仿,九公主建议林茉去那找找。
昨夜的梦境中,林茉清晰地感觉到原主对娘亲的思念,以及内心深处找到娘亲的强烈渴望。
你放心吧,我定会替你找到娘亲,让你们母女团聚。
林茉心头默念。
“小姐,大人对你可真好。”八宝脸上笑的跟朵花似的。
林茉把信收好:“你哪里看出来好了?”
八宝便把严耿来打听九公主之事讲了一遍,在她看来,这一定是因为大人在意小姐,才会如此关心这些事。
林茉无语,但也不想纠正。
她理解了原主为什么许多事都不和八宝说,这丫头没一件事是能藏得住的。
桌上的菜刚上来,林茉主仆二人还没动筷,就见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手里拎着一个鸟笼,吊儿郎当地直向林茉而来。
“就是你惹我妹妹生气了?”男子不屑地扫视着林茉,目光中透出轻佻之色。
林茉左右看了看,站起身,看向男子:“你在和我说话?”
男子一愣,眼神直勾勾盯住林茉那张精致的小脸,口水差点流了出来,脱口而出:“竟还是个美人胚子?”
林茉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厌恶,抬手撩了一下鬓旁的碎发:“找我有事?”
男子肆无忌惮的目光继续往下,落在林茉胸前,喉结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听说你惹我妹妹生气了?这事怎么办?”
就在此时,屏风的另一侧。
严耿手中剑已出鞘:“周乐谏这畜生!”
他这模样,似下一刻就要冲过去将那厮双眼挖去一般。
偏是严宥半分急色也没有,伸手摁住他的剑,饶有兴趣地看着林茉的反应。
林茉回忆着书中的人物,纨绔、好色、爱遛鸟、有个妹妹……这不就是那个被严宥折了手臂的建安王世子周乐谏吗?
也就是乐平县主的哥哥。
林茉看着他现在完好的手臂,心中不住感慨,不久后这只手就连鸟笼都拎不动了,真是活该。
“不如……”他直勾勾地盯着林茉,毫不避讳地舔了舔嘴唇,“你随我回府,当面跪下给我妹妹磕头认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