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我怎么哀求,一根细线从顾青鲤头上冒出,然后逐渐转化成那日的场景。
他为了救我扑向火里,薛灵芸为了灵珠将剑指向他,画面上薛灵芸脸上是藏不住的恶意,她道:「师姐对不住了。」任谁都看得出她是自己故意落下去。
而我为了顾青鲤,没有下去救她。
至少表面上来看,我并没有错。
只是谁也想不到,薛灵芸竟对自己这般狠,金丹破碎,面容被毁。
我直直瘫在地上,看见了眉目紧闭的少年,结界破碎,我慢慢朝他爬去,少年已然没了气息。
我只觉得心脏空空,却怎么也哭不出了,只觉心里难受,我竟不知,原来他对我已经这般重要了。
「顾青鲤,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你是谁了。」
他是我来时,尾巴摆得最欢快的小鱼儿。
是会赶走其他小鱼,只为能让我只看他的霸道鱼崽。
是天池里最英俊可爱的小鱼儿。
我看着他的尸体,忽然感觉无比难过。
我看着薛灵芸,又看了穆云生,他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问,「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你是怕,她真如你想的那般恶毒,怕别人说你眼盲心瞎,穆云生啊穆云生,你真就舍不得你那高高在上的神坛,也不愿意承认一句,你错了。」
穆云生垂眼看着我:「阿栩,我只信证据,我会对她,按门规处置,决不包庇。」
我看着他,只觉得嘲讽至极,眼盲心瞎的人是我,是我一直以来,相信他会给我公道,还我清白。
我背着顾青鲤离开了凌霄峰。
走时还砸碎了专属凌霄峰的玉佩,只同他们道:「这一年来我被各路宗门追杀,好几次差点丧命,我原以为,凌霄峰会给我公道。」
底下的人纷纷跪了一大片,求我不要离开,有女弟子低声哭了起来,她们好像一下子想起了我的好。
「师姐,我们错了,你别不管我们。」
原来他们也知道,这些年来,外门弟子,都是我在管。
可我觉得,他们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他们只是单纯不想我走,因为只有我会传授他们功法。
你瞧,我一走,他们真是毫无长进。
我怀着恶意想着。
我看着他们哭红的眼睛,看见了穆云生无悲无喜的眼里涌上了一抹哀伤,看见了低着头的陆叙,还有红着眼睛的沈渊。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我心里却莫名觉得畅快起来,这一年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天底下最喜欢我的小鱼不见了,所以他们也不能好过。
他们是占据我前半生的人,如今剥离开来,却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难过。
我看着他们,忽然笑起来,那话恶毒至极,却叫我十分开心。
「其实我早就想说,你们懒惰自私又无能,遇事连自保都做不到,得到机会却不珍惜,让你们修炼就和要了命一样。」
我转头又看向陆叙:「还有你,事事都做不好,做错事永远只是和我讨饶卖乖,你做的多少事情,是我给你擦屁股,你同其他弟子打架,还是我去和师尊求情,再三保证,最后罚你在思过崖跪了一晚,你还觉得我在偏爱他,你以为你这些年能在凌霄峰待这么久,是凭你那吃多少灵丹妙药都不长进的天赋,陆叙,你明明就清楚,门内弟子,我最偏爱的便是你。」
陆叙讷讷喊了我一声师姐,我瞪他一眼:「别喊我,恶心。」
他眼睛一红,上前几步,却在对上我厌恶的视线时顿住。
「我让你帮我把他送出去,你都做不好,废物一样的东西。」
我又看向沈渊:「你说你喜欢我,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修炼,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打败你的天才,你的喜欢,简直一文不值。
「我离开凌霄峰时,你说我除了修炼,什么都不会,我不会表达感情,可你自己想想,我对你不好吗?你忘了那年在魔渊历练,中了百香毒,是谁替你找到的蛇丹,我那时差点死在那里,你进阶是谁替你护法,免你受心魔困扰,你是不是早就习惯了,所以觉得我应该替你做这些事情?
「我是因为在乎你,把你当朋友,所以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到头来只得你一句,除了修炼什么也不会。」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在我脑袋里浮现,我却觉得莫名悲哀,或许只是我习惯了为他们做这些事情,以至于让他们觉得那是我分内的事情。
我最后看向穆云生,那是我的师父,救我于水火,授我功法,教我做人。
他的手在袖子里捏得死紧,我看出他的紧张。
我忽地不知如何说出口,说出他对他的小徒弟动了情?还是说他自私伪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