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樊梨梨听到嘈杂的劝阻声。
“四哥,这女人粗鲁刁蛮,不孝公婆,不敬长辈,更对你非打即骂!她要跟人私奔,被抛弃后投河,你救她干什么?你不但救她,你还把她带回家,你是不是傻了?”
另一道女声响起,“是啊四叔,这樊梨梨不是好货色,她看不起你就算了,还卷了家里所有钱财跟人私奔,让你成为村里的笑话,你何必再把她带回来?”
两人大段大段的话说出来,樊梨梨始终没听到自家“夫君”的回应。
她从床上艰难支起身,透过木窗,瞧见宽敞干净的院子里头,高大精壮的屠沉正黑着脸劈柴,身边站了一男一女。
睡了这一段时间,记忆归笼,樊梨梨总算弄清了这具身体的身份,还有当下所处环境。
简单说,原主也叫樊梨梨,是个假千金。
原主自幼丧母,被本县县令当掌上明珠对待,但因县令公务繁忙,她又母亲亡故无人看管,在下人们的纵容下,养成一副刁蛮任性的泼辣性格。
然而,在原主十四岁时,一对夫妇带真千金上门,说当年因故抱错了。
古代没有亲子鉴定,但人们对滴血验亲十分推崇,加上有产婆指认胎记,很快证实原主是假千金。
于是真千金回县令府,原主这个假千金被送回村里来。
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如何能适应贫瘠穷苦的乡下?
更凄惨的是,那对夫妇给自家孩儿定了娃娃亲,婚约对象就是外头那个沉稳寡言的糙汉——屠沉。
这个时代,对男人的审美是“干净”“白皙”,简称小白脸,油头粉面才是美。
反而像屠沉这样粗糙冷峻的硬汉,在世人眼里是“丑陋”这一挂。
更何况,屠沉脸上有道蚯蚓疤痕,一条腿又是瘸的,简直丑上加丑。
原主寻死觅活的不愿意嫁,县令却表示要遵守承诺,给原主添置了一笔嫁妆,强行让她嫁了。
不过嫁过来后,原主万般嫌弃屠沉,把整个屠家搞得鸡飞狗跳,顶撞公婆,羞辱兄嫂,欺凌姐弟,最后更是卷了钱财跟小白脸私奔。
刚出城,小白脸就抢了钱溜之大吉,留下原主骂骂咧咧地往村里走,中途不小心摔进河里。
原主淹死了,因飞机失事而死亡的樊梨梨穿越过来了。
弄清全部信息,樊梨梨头大。
原主的名声实在太坏了,在娘家婆家都颇负“恶名”,没人待见。
她穿越过来,要怎么活下去才好?
正当樊梨梨长吁短叹之时,门口落下一道高大的阴影,遮挡了刺眼的光线。
屠沉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樊梨梨,仿佛在探究审视。
樊梨梨动动唇,怯怯地说,“谢,谢谢你救我。”
屠沉还是沉默,慢慢朝屋里走来。
樊梨梨这才注意到,他走动时左腿僵硬怪异,不甚灵活。
原主从不费心了解屠沉,所以樊梨梨也无法从记忆中得知这是怎么回事。
屠沉静默片刻,问,“喝水吗?”
他一提,樊梨梨才觉得口干舌燥,连忙端起床头的凉水,大口大口地喝下去。
屠沉正要再说话,却听外头传来喧哗声。
他眼神微凝,说,“你别乱跑。”
这人说话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感情,要是再刻意板着脸,那语气便跟冬日里冰雪凝结而成的刀子一般,呼啸着往人身前刮。
樊梨梨最怕这种人了,接地气一点说,就像公司里的更年期领导,学校的教导处主任,挑剔又冷淡,总是变着法找茬。
院子里,一对夫妇焦急地等着,待屠沉出去,双方嘀嘀咕咕一番。
樊梨梨伸长了脖子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惜距离较远,他们又说得小声。
片刻后,那对夫妻朝屋里望了一眼,不甚放心,相互搀扶着离去。
樊梨梨仔细搜寻记忆里的内容,依稀想起,那好像是屠沉的父母。
这对夫妻生育好几个儿女,撇去夭折的,如今有一个女儿,四个儿子,屠沉排行第四,人称屠四。
送走父母,屠沉没进屋,继续在院里劈柴。
他袖子撸起,露出精壮结实的胳膊。拎起斧头劈向木头时,扎实的肌肉纠结起来,好似能一拳打死老虎。
樊梨梨下床,慢吞吞地走到门口。
屠沉注意到她畏缩又好奇的目光,便擦擦满头汗,道:“你想走就走,我不留。但如果你要留下,就别再去找我家里人麻烦。”
樊梨梨绞着衣角,怯怯道:“我,我不会的。”
屠沉默默看着她。
原主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出嫁后也绝对不碰任何家务,所以生得细皮嫩肉,光滑白皙,加上五官精致,明眸皓齿,长得跟仙女似的。
哪怕放在现代娱乐圈里,也是顶级大美人一个。
樊梨梨又站在门槛处,身后阴凉,身前是明媚阳光,气质温婉典雅,看起来便有一种站在光影交界处,朦胧柔和如画中仙的美。
半晌,屠沉收回视线,继续劈柴。
天气正热,他一下一下挥动斧头,身后柴火堆成一座小山,但也晒出一身汗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古铜色皮肤上满是汗珠,额头和鼻翼的汗液顺着硬朗的下颌线流淌而下,再从脖子上滚入精壮的泛红胸膛间。
樊梨梨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且不说两人夫妻关系,更重要的是,这人救了她。
要不是这人把原主从河里救起,她何来借尸还魂一说?
“你,你要不要喝点水?”樊梨梨说着就往屋里去找茶碗,然而脚下陡然一个趔趄,她惨叫一声,噗通栽倒在地。
“好痛。”
她坐在地上掀开裙摆,见膝盖磕破了,血丝泛滥。
不怪她笨,只是她生怕自己露馅,被瞧出端倪,一时间连行为举止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正,显得呆滞而刻板。
屠沉眼睁睁看着她摔倒,沉默片刻,丢掉斧头走进来。
樊梨梨如软糯香甜的糯米汤圆,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正红着眼睛,坐在地上对红肿的膝盖吹气。
她来自开放的现代社会,并不觉得撩起裙摆露出膝盖有什么问题。
屠沉从未见过女子的身体,视线在触及她白皙小腿的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