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妖怪,只是生自虚无,缥缈不定,可万千变化。
她并非神明,只是不死不灭,冷暖看尽,难理世间情。
不要期盼,不要祈求,她虽无所不能,但最是冷漠,为人处世全凭心情。
心,如若她真的有心,生命亦可轻易消散,再不复千年孤寂。
——
数千年前,当虚无有了灵智,便开启了一个生命。
天地万物来贺,赋予它人类的姓名——云苒。
“苒”寓意新生和希望,用于它的诞生再适合不过。
它本无性别,是它自己选择成为女性,期望永远美丽而伟大。
奈何事与愿违。
“救救我们,求你救救我们……”
“我不想死……我,我的孩子,求你救救他……”
她曾天真地听信人类的哀求,然后心生怜悯,哪怕用尽自己的力量也要救千万生命于灾难之中,然而终是抵不过人心难测。
疫病能够快速毁掉病人的肉体,而腐朽僵化的思想能够瞬间点燃杀人的火炬。
始于嫉妒心理,一传十,十传百,她被人们当作怪物。
他们笑,是她带来了灾难,治好他们是理所应当。
他们怒,凭什么她就高高在上,而他们只能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他们说,这世上根本没有神,她无悲无喜无痛无觉,一定是个怪物。
他们将她绑在木桩上,接受众人的唾骂。
燃起的火焰慢慢吞噬着她,她透过赤红的火光将他们一个个虚伪丑陋的面目看得分明。
这一刻,她竟也体会到了失望的感受。
那就走吧。
没什么好留恋的。
于是她化为空气,消失在众人眼前。
无知的人类得意地以为自己杀死了怪物,对此欢欣鼓舞。
从此,没有“神”再眷顾他们,人类是生是死,是苦是痛,都与她无关。
就这样,隐匿于自然的她,有时是山里的一阵清风,偶尔变成森林里的一棵树,无聊的时候就化作一场细雨,倾听万物喧嚣。
她本生于虚无,应当归于沉寂。
——
数千年过去,人类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云苒不是一无所知,相反,她知道得很清楚。
她看着伐木工人越来越多,树木越来越少;看着土地变为高楼,河水变污浊;看着马车变为汽车,智能代替手工……
她惊叹于人类的无穷智慧,开始对这个焕然一新的世界产生了好奇。
……
冰淇淋店门口。
梳了公主头的小女孩儿撒着娇:“妈妈,我想吃草莓冰淇淋嘛,妈妈~”
女孩儿妈妈初时很坚定,很快便扛不住自家女儿的甜蜜攻势,点头答应了。
“好好好,给你买,给你买。”
女孩儿高兴得蹦了一下,“耶!妈妈真好,谢谢妈妈!”
她妈妈嗔了她一眼:“你啊,就是嘴甜。”
女孩儿笑嘻嘻的,脸上洋溢着幸福。
几分钟后,粉色的冰淇淋刚拿到手,小女孩儿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女孩妈妈脸色一变:“感冒了?不行,冰淇淋不能吃了,收回!”
女孩儿赶紧扭身挡住她的动作,解释道:“我只是鼻子痒而已,天气这么热我怎么会感冒啦!”
“夏天感冒的人多了去了,反正你不能多吃。”
“好吧好吧,我就吃一半……”
化作一缕清风的云苒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孩儿手上的甜筒,没人看得见她,因此她也不怕丢脸和尴尬,没有一点疑似“偷窥者”的羞耻。
她本没有人类的情绪,可随着观察人类的时间久了,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能够体会到几分属于人类的这些微妙感觉。
草莓她早就吃过,林子里每年都会长一些,吃到嘴里甜甜的却不发腻,带着一丝清爽,她喜欢那个味道,可惜属于草莓的季节已经过去了。
不知草莓冰淇淋尝起来是不是同样的味道?
再想吃也不能抢孩子的食物。云苒收回目光,觉得自己既然是长辈,就得有长辈的样。
是时候搞点这个时代用的钱了。
她掏出口袋里的银手镯,这是她无意间在树林某块地底下的一个宝箱里发现的,等了许多年都没有人来寻,她便将其挖了出来。一大箱子装的都是珠宝和金银首饰,她想着也许哪天会用到就收了起来。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其实深山老林里有许多尚未被发现的宝物,它们于乱世中被惊慌失措的人们埋藏或丢弃。
按照如今的法律,这些东西应当是上交国家的,可惜云苒不是人类,何况她看多了将发现宝物并占为己有的人。
因为没有身份证明,云苒只好找了一家金店,询问柜台的工作人员是否可以用银手镯变现。
销售员从没见过又帅又美的小姐姐,一时间看呆了。
“你好?”
云苒喊了一声没人应。
她没有放弃,将手镯往近送了送,继续问:“小姐,能帮我看下镯子吗?”
“好,好的。”销售员回神后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她不禁红了脸,天,我怎么变得这么花痴了?真是没出息。
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忍不住偷瞄了两眼。
之后拿起镯子称了称重量,刚好30克。
“嗯……”销售员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冷美人要把银手镯变现,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呀!
就算是缺钱,也不应该拿银镯来换啊,一克银的价格还不到五块。
可云苒还在等她回复。
她斟酌着开口道:“顾客,您要是急需用钱的话,或许有没有黄金的饰品,您这个银手镯重30克,也就值一百多块钱……”
云苒耳朵动了动,立即捕捉到“值一百多块钱”这个信息,而这前面和后面的话就直接被她忽略了。
尽管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但她没有打断对方,只是一等销售员说完,她就问:“一百块可以买多少冰淇淋?”
“啊???”
出乎意料、猝不及防的问题问得人家满头问号。
冰淇淋?
所以你换钱只是为了买冰淇淋?
销售员对云苒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滤镜瞬间稀碎。
而且连买冰淇淋的钱都没有,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刚进来的时候她差点以为是哪所大学的天才美女教授呢!
不过滤镜虽然碎了,但对着那张脸,销售员还是说不出重话。美人能有什么错,就是穷了点儿,她自己也没见多有钱。
“冰淇淋也分等级的,能买多少还真不好说,我也很少吃。但是一般的冰淇淋,一百块就足够了。”销售员耐心地告诉她。
“好的,谢谢你。”云苒礼貌道谢,“那就麻烦你帮我把这个手镯变现吧。”
“行,没问题。”
不再多问,销售员拿出本子记录好信息,给了云苒两张50和一张5元的钞票,“您收好,欢迎下次再来。”
接过薄薄纸币的云苒认真地回答她:“好,下次一定。”
“……”单纯说习惯了的销售扯出一抹牵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