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2年,生物与医疗科技的巨大进步,重新唤醒了人类对于永生的渴望,来自全世界的科研者与工程师携手开启了一项名为“永生者”的超级计划。
5年后的9月27日,名为“新伊甸”的药剂问世,人类的理论平均年龄或将突破千年大关。
次年4月,灾难爆发,全球陷落……
我曾不止一次遥望城市中那鳞次栉比的楼宇,这些被人们用心血堆筑的繁华与盛景,在末世之中,就好像一座座文明的坟茔,而我,我们,以及所有还活着的人们,就像是这灿烂文明的守墓人,静守黑夜,期待黎明……
我是守墓人青隼,就让我,把这段有关末世的故事,讲给你听……
2048年4月26日
“青警官!喂~快醒醒!现在还不是睡的时候!”
伴随着逐渐剧烈的摇晃感,以及脸颊上一阵阵的热辣,在耳畔回荡的嗡嗡混响一点点还原到它本真的少女音质,这声音短促且音量极低,带着一种奇怪的压抑感。
我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才睁开了眼,一个染着一头银白色秀发的美丽少女就这样出现在我还略带几分迷糊的眼中。
与此同时,我本一团混沌的大脑开始变得清明,而从四肢百骸中传来的剧痛也纷至沓来,一股神经层面的抽痛感直冲天灵盖,我有些不受控般,就欲向后栽倒。
就当我差点惊呼出声的这一刹,面前的少女一把扶住我的身子,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捂住了我的嘴巴。
此时的空气中似是传来不远处的惊声惨叫,还混杂着几分让人牙酸的啃咬声。
她快速地看向四周,好看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下,俏脸有些发白,看得出来,她非常紧张。
过了好一会,她才收回视线,将一只手指靠向嘴唇作“噤声”状,见我已恢复平静,才缓缓地收回了捂住我的手。
我摇晃了下依旧有些疼痛的脑袋,四下环视了一圈,发现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下榻酒店的天台,也就是这栋6层建筑的最高点,天台外沿有一圈小半人高的外立面,而我和她的脚边,各种玻璃和瓷砖的碎块比比皆是。
空气中那股几乎可以说是浓稠如漆的燃油味道成功将我的嗅觉激活,我不自觉地耸了耸鼻,心里有了些猜测。也并不着急和白鸮说话,向她指了指朝外侧国道的方向,用脚轻轻地扫开玻璃等碎屑,伏低身子朝天台边沿走了过去。
“青警官,你的伤……还好吗?”少女关切着问。
我活动了几下依旧反应迟钝的左手,即便关节处传来的刺痛感让我冷汗连连,却依然故作轻松道:“不用担心,已经好差不多了,那个……”
“您可以叫我白鸮,青警官,承您庇护至此,我还没来得及告知姓名,实在是感到抱歉。”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在意。随后走到外墙下住足,略微探出头去,一条突然窜出的巨大火舌以及伴随而来的爆炸声瞬间便捕获了我的注意力,我循声而望,就见远处一辆油罐车侧翻在路中央,周围有非常多的私家小汽车四仰八叉地倒在油罐车周围,同时,从这些车体上正一刻不停地窜出声势惊人的火舌。显然,是一场起于油罐车的连环爆炸。
而从距离爆炸中心不远的辅道开始,大片大片被鲜血侵染出的斑驳赤红色随处可见,而趴伏或是瘫坐其上的“人形生物”正不时啃咬着就近的血肉碎块。
即使我的心理素质还算过硬,对于活生生的人类变成行尸这件事情,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接受下来。
我将背靠在天台外沿的墙上,缓缓放低身子,随后右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压低了声音,朝着她缓缓开口。
“现在,好消息是,相较于昨晚的那种混乱和疯狂,周围还在正常活动的行尸已经百不足一,它们显得很萎靡,不过目前没办法确定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气温,磁场,昼夜变化,或者别的什么都有可能……”
我的声音虽然放得很轻,但好在咬字足够干净,已确保她能听清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虽然她就蹲在一旁耐心地听着我的发现与分析,面庞上的表情甚至都见不到太大的变化,但我依然能从她紧握的手掌,以及用牙轻咬下嘴唇的动作看出了她的焦虑与紧张。
我用手用力地揉搓了下我的脸,露出一个我自认为还算阳光帅气的笑容,试图给她带来些许安心。
我的工作以及训练经验告诉我,越是危险的场景,不安与紧张就越会要了自己的小命,而冷静冷静再冷静则可以让自己逃出生天。
白鸮轻轻地咬了几次自己的下唇,用近似嗫嚅的声音问我:“青警官,那个,有坏消息吗?”
话音刚落,她便低着头,又微微抬起眼帘,见我一时没应声,不由得喉头鼓动了下。
“放轻松,我会呆在你身旁保护你,直到我们找到你的家人或是安全的落脚点。”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我如此说着。
虽然这番话在第三方来看没有丝毫信服力,在末世中这样的承诺也无异于是写在纸上的童话,但从白鸮看向我的眼神中,我能非常清晰地读出那种笃定的相信,那种毫无保留的信赖。
我相信以我和她这不到一天的交情是不可能深化到如此境地的,我很有自知之明,那么答案显而易见,她之所以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我,是因为我身上这件印有夏国警务的制服……
一时间,一股驰骋在胸中的英雄气让我的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
我清了清嗓子,接着把我看到的情况以及我的分析和她分享:“坏消息是,这四周还在正常活动的行尸正向着爆炸的中心点汇聚,我们这里简直就像是暴风的中心。我们现在最急迫的任务是尽可能快的找到一条安全的路径,尽快离开风暴中心!”
白鸮皱起好看的眉头,小心地朝天台外探了探头,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般又立马低伏身子。
“青警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听你的。”她轻轻地问。
此时,我的目光看向她一直背着但被我下意识淡忘了的复合弓,接着又看了看她那几乎空空如也的箭袋,那里,也仅余下不到5枚箭矢了。
根据昨天晚上的表现来看,这5枚箭矢在20米外能够至少成功命中一个目标的概率仅有不到四分之一,我不由得在心中叹道:“夕阳红害死人!”
“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和装备给养条件来看,我们没有可能在这么多行尸的包围中突出重围,我们需要返回6层,我的房间里有部分警用装备,以及我们需要搜集些可以用到的物资。”
话刚说完,白鸮就慢慢地向着电梯井的方向靠过去,我赶紧拉住了她。
“电梯不能用了,一来是封闭的空间非常非常危险,二来,是我昨天晚上已经将电梯完全锁死,现在的电梯轿厢应该是停靠在2楼和3楼之间。所以我们现在只能从消防通道下到6楼。”
白鸮点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停顿,干脆利落,她伏低身子向消防通道方向移动。
白鸮的表现其实是让我非常意外的,可以很清楚的从她的动作和表情上发现她并不是不害怕,相反的,她的身体上的微幅颤抖就一直没停歇过。但反馈到具体做事上又是这样果断和干脆,没有扭扭捏捏,也没有哭闹,更没有优渥家庭惯纵出来的公主病,此时,我在心中这样评价她:这是个非常理智且聪明的女人。
她走到消防通道旁并没有着急往下走,而是从蹲姿改为侧身趴伏,我匍匐过去,顺着消防步梯的方向向外观察。
这条消防通道是一条挂在建筑外立面的钢结构步梯,外部除栏杆外没有其余保护,消防通道下方是一条僻静的小路,与隔壁的老式单元楼相连。
从楼顶天台下到6楼只有15阶,紧接着就是6层原有的钢制防火门,这道门朝外开,由于没看到门把手的位置,粗略估算了下我们俩的通过时间,约摸一共需要30秒。
我的心里有了些底,紧接着,我看了看徘徊在四周的三只行尸,它们看起来还在正常的活动,根据昨晚的经验来看,这些行尸有着非常不俗的动态视觉,我们必须想办法将他们引开。
草率地尝试击杀容错率太低,一旦失手可能会引发致命的后果,现实不是游戏,我没有重新来过的金手指,所以我只能选择最稳妥也是最谨慎的方式来应对。
我看向白鸮,此时,她也正好看向我,我示意她朝下看,接着道:“得把下面三只引走些,它们的位置太过靠近酒店这栋楼了,它们只需一抬头就会发现我们。”
白鸮先是望了望,紧接着背过手想去取弓,我赶忙打断了她的动作,接着从腰后的小包内取出一支儿童玩具弹弓,见她满脸都是疑惑,不由得尴尬笑笑:“本来是打算送我侄子的玩具,男孩子,喜欢这些小物件罢了。”
我也不多解释,从身旁取来几粒形状还算规整的碎片,用最大的力道拉开弹弓,瞄着不远处单元楼民房的窗户就射。
“啪~”窗户碎裂声炸响。
接着又打了好几次,就在我眼前几乎找不到完好的玻璃窗时,楼下的行尸果然有了反应,或跑或走地向事发地点靠近。
待行尸稍稍走远些许后,我拍拍白鸮的肩膀,两人一起,起身就向6楼走,步子很轻,但速度很快。
钢制的楼栋踩塔的时候有种特别的声响,谈不上很响,但在这悄无声息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此刻,一只行尸蓦然间转过了头,紧接着,就是疯了般朝我和白鸮的方向冲来。而当时的我俩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切的变化。
就在我俩刚回到6层时,我突兀地听到来自楼下步梯沉闷的响声。
不好!我的心中警铃大作。
“快跑!去我房间!”我尽可能保持冷静,压低了声音冲白鸮喊道。
白鸮的瞳孔猛烈收缩,但身体上的行动显然已经快过了脑子,她不再放慢步子,疾跑的过程中,复合弓已握在手中,一枚箭矢已然搭在了弓弦之上。
就在白鸮飞一样跑开的时候,我将防火门拉近,将锁用力合拢……没反应?
“我顶你个肺啊。”来不及思考更多东西,我低声喊出这句撒腿就跑。
就在我跑回房间,把房门轻轻关上的这一刻,一声闷响自防火大门处传来。
此时的白鸮已经把酒店的小沙发放倒,正悄悄躲在其后。她的俏脸发白,上身有些不自然的抖动,右手贴在弓弦上,全身心地戒备着一切突发状况。
而我则将地上的警用盾牌拿起,左手持盾,右手摸向后腰的战术短刀,脚下已然做好了对抗突然冲击的准备。
当我回过头示意白鸮保持安静时,脚步声自不远处朝我们的房门处靠拢,但却不作丝毫停留,又走向远方。
可还没等我们松上一口气,这脚步声又走了回来。
行尸如此这般走了好几次,就像丢失目标的鬣狗不死心的在寻找它的猎物,时不时从喉头还发出几声咯咯咯的响动。
这折返往复的脚步声,就像是黑暗囚室里的滴水,反复折磨着我与白鸮现如今敏感的神经。
当我正想着朝门口挪几步的时候,行尸的脚步也走到了门口,我压了压手示意身后的白鸮保持安静,自己则略微侧头,朝着门板方向缓慢探去。
楼道内安静异常,我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可我异常笃定,与我们一门之隔的楼道内,正站立着一只狂暴嗜血的行尸。
“咚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好似金属乐的密集鼓点,一种荒诞感如潮水般袭来,这敲门声不似影视剧作中的疯狂抓挠,而是很有节奏地敲击,就好像,外面站着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敲门声并没有持续很久,或许是它发现了这样做起不到任何效果,敲击门板的动作突然中止,脚步,也没有丝毫移动。
它似乎只是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外,正当我感觉到有些反常的同时,我和白鸮都听到了,好似有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从门缝处,自外向里传来。
那行尸的脸正贴着地面,想透过门缝向里面看?!
我和白鸮显然都瞬间想到了这种可能,她不自觉地颤抖了下,我的心脏不受控快了几分。所幸的是,门缝很窄很窄,几乎微不可查。
等等,行尸,它们有呼吸?
我被这个发现惊呆了,一下子甚至没反应过来,门外的呼吸声是从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脚步轻盈,走到门边,将身子侧贴在门上,用耳朵贴着门板去听,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响动。
我斜瞄了眼白鸮,发现她也紧张兮兮地看着我的方向,不由得有些好笑,正当我想再次去听听有什么响动时,与门相对的玻璃窗外,一小块视角中的阴影让我的心脏不由得狂跳。
那根不可具象化的神经钢丝,此时好像正被无数个战锤用力狂砸,而身体中的血液洪河好似突然断流,一股冰寒自脚下升起。
我极快得转过头去,身体和手上的动作几乎是瞬间完成了协同,我看到了自灾难发生为止最骇人的一幕。
窗外,一个满脸是血污,双眼只见眼白的头颅,自上向下探了出来!那分明是刚才楼下的行尸!
我巨盾前倾,也就在我抽刀就要往前压的这一刹,白鸮也好似明白过来,猛得一脚蹬开沙发,好让自己已经半坐着的身体尽快转向,搭箭的手引弦弯弓好似满月,随即箭矢疾飞,如流星匹练,猛地扎进了行尸的脑袋。
被射中的行尸失去力量,朝楼下疾坠。
“糟糕!”我的心里如此呐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