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姐姐的脸，看见姐姐睡着的样子。
在明媚阳光下的凉席上，大雪中正热着牛奶的暖气片旁，或是草地上的躺椅上，他见过无数次姐姐睡着的画面。
明明是熟悉的表情，熟悉的面孔，见过了无数次的姐姐。
思绪被拉回过去，拉回到他最后见到姐姐的时候。
那时，他竟然和姐姐吵架。
姐姐坐在院子里的小摇椅上，正为即将出生的孩子勾着小袜子。
“真是稀奇，你怎么来了？”张惠头也不抬一下，她不用想就知道是弟弟。距离上次吵架，弟弟已经小半个月没来看她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什么也没有说。
“我上午做的土豆饼，你拿一点回去吃。”
“我才不吃，我不喜欢吃土豆。”
“爱吃不吃！”
她生气的把手里的线团掷到篮子里。
“你怎么又这样？！每次我来看你，你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动不动就生气！是怎样？看我不顺眼吗？”
“你这次是逃工回来的？”
“还不是为了来看你！”
“你别搞得什么都是为了我一样！”
“你不也是这样吗？”
她像是一根针卡在喉咙里，憋红了脸，却吐不出一句话。
张执木不知道是为什么，姐姐自从怀孕以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愿意再让姐姐生气，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气。
“你讨厌我，那我就不来了。”
“永远别来！”
张执木也是很干脆地扭头就走，但是在踏出门之前还是回头看去。张惠倚在摇椅上，一头长长的卷发在夕阳下闪着点点光芒，那样平静地看着弟弟，全然没有刚才的怒气。
他看见姐姐在夕阳下流泪。
“姐姐为什么哭？”
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明白。
只有她自己才了解她是如何的处境，她，永远走不出去这一方小院，至死不得解脱。
小屋中的啜泣声渐渐消失，龙子英正想看看什么情况，就与刚踏出房门的张执木撞个满怀。
“你…”
“没事了，说好了一会儿就一会儿，我走了。”
她看着他的脸，没有多余的悲伤，十分平静，只有一双红肿的眼睛和淡淡泪痕提醒着她刚才哭声的真实性。
葬礼结束，本来就不算多的人互相道别着散去了。龙子英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还想着刚才的身影。
母亲已经等候在家门前的小巷子口。
“吃饭了没有？”
“没。”
“回去有菜，也有馒头，我给你热热吃。”
龙子英好不容易才得以脱下那件明黄色外套，她的精心打扮被西红柿炒鸡蛋配色完美“艳压”。
父亲坐在沙发上读着杂志。
“学校放假了？”
“嗯……”龙子英支支吾吾地回应。
她其实被停职了。
作为一个刚入职的新人教师，龙子英被停职实在稀奇。不过要怪就怪自己太倒霉了，竟然碰上了这么棘手的难题，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也未必能处理好。
处理不好的后果就是让她背锅。
龙子英刚在沙发上坐下，屁股都没捂热乎，一阵阵急促的电话铃就来催命。
“喂？”
“是龙老师吗？啊，我是白涵涵的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