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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凤台文章全文

之知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古代言情《引凤台》目前已经全面完结,沈妤谢停舟之间的故事十分好看,作者“之知”创作的主要内容有:的后院。屋子里早有人等着,看见沈妤,红翘和绿药齐齐跪在她面前。“小姐,奴婢有负小姐所托,请小姐责罚。”红翘和绿药兵分两路,一个去往河州报信,一个去甘州府筹粮,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沈妤目光含泪,“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红翘哭着说:“如果我能再快一点把粮食送过来,将军他们……”沈妤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不......

主角:沈妤谢停舟   更新:2024-07-20 22: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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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妤谢停舟的现代都市小说《引凤台文章全文》,由网络作家“之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古代言情《引凤台》目前已经全面完结,沈妤谢停舟之间的故事十分好看,作者“之知”创作的主要内容有:的后院。屋子里早有人等着,看见沈妤,红翘和绿药齐齐跪在她面前。“小姐,奴婢有负小姐所托,请小姐责罚。”红翘和绿药兵分两路,一个去往河州报信,一个去甘州府筹粮,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沈妤目光含泪,“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红翘哭着说:“如果我能再快一点把粮食送过来,将军他们……”沈妤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不......

《引凤台文章全文》精彩片段


旁边将士打趣,“常将军这么早就开始抢人了?”

“你懂什么?”常衡推了那人一把,“我这是惜才懂不懂?”

他扭头看了一眼沈妤,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啧啧,太瘦了,得多补补,要不要给你烤点肉吃?”

沈妤一整个僵住,不露声色地往旁边移了半步,“常将军若是还吃得下烤肉就自己吃,我是吃不下的。”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没了胃口。

太多的尸体需要处理,否则冬日一过,天气暖起来的话,很容易引发疫病。

部分就地掩埋,埋不完的便烧,有的士兵和西厥人冻在了一块儿,也只能一同烧了,大火烧了几日还没熄,这几日风里时时都飘着一股烧焦的肉味。

篝火映得人面颊发红,沈妤啃完了土豆后起身,重新走到了虎帐前。

士兵通报:“殿下,时雨有事求见。”

谢停舟正准备宽衣,闻言把刚系好的腰带又系了回去,“什么事?”

沈妤在帐外道:“沈将军子女不在身边,我想要替沈将军守灵。”

“准了。”

为了保存尸体,停灵的帐内没有点碳盆,帐子里冻得跟冰窖似的。

泪早就流干了,她哭不出来,在帐子里跪了一夜,早晨天还没亮,便偷偷溜出了帐子。

燕凉关的雪停了几日又开始下,几日前还是一片肃杀,如今街上又恢复了战前的模样。

暗卫紧跟在沈妤身后,看她在巷子里左弯右绕,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行至一处岔路口,不过一闪身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沈妤又在街上走了好一会儿,才足尖一点,闪身翻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

屋子里早有人等着,看见沈妤,红翘和绿药齐齐跪在她面前。

“小姐,奴婢有负小姐所托,请小姐责罚。”

红翘和绿药兵分两路,一个去往河州报信,一个去甘州府筹粮,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沈妤目光含泪,“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红翘哭着说:“如果我能再快一点把粮食送过来,将军他们……”

沈妤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不论再早,他们也不会放你们进城。”

红翘擦了擦眼泪,“如今小姐准备怎么办?”

沈妤道:“这一战疑点太多,绝对不是区区一个监军能左右的事,梁建方背后一定还有别人,我一定要把他抓出来。”

她眼里杀意浓厚,叫人看得发怵。

“我们跟着小姐。”两人齐声说。

沈妤摇头道:“我如今在北临世子谢停舟军中,不日他会押解梁建方上京,我得想办法留在他身边。”

“那小姐有什么吩咐?”红翘问。

沈妤道:“哥哥向甘州城借了粮,你们替我去还了。”

红翘不忿,“凭什么要还?将军和少爷在前线拼杀为的就是守住燕凉关保住关内百姓,可他们呢,闭城不开,硬生生把人逼死。”

沈妤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她不愿让沈昭背着债上路,就算要走,也要走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我想让他干干净净的走。”

这话一出,红翘和绿药都红了眼眶。

少将军芝兰玉树的那么一个人,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沈妤是偷遛出来的,能呆的时间不长,交待完事情之后便折返回去。

连日来的阴郁压在军营的每个人心头,可城内又是另一番景象,老百姓只管自己眼前的方寸天地,家中不乱饿不死人,哪管什么家国。

街上行人匆匆,嚷嚷的叫卖的,处处都是生活的气息。


兮风表情严肃,“殿下不该这样以身犯险。”

谢停舟斜睨他一眼,“你不会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我武功尽失吧?”

兮风说:“属下不敢。”

“此人身份仍旧存疑,不知道是哪一派派来的。”

兮风道:“不过我看他的刀法,像是师承君松先生一脉。”

“但又不完全像,用枪倒是有些石家枪的影子,像是糅合了几家的功夫,学得太杂。”

谢停舟也纳闷了,君松先生轻易不出山,既能成为他门下弟子,那就不可能再去学石家的枪法。

有趣,谢停舟似勾了笑意。

这几年他在北临纸醉金迷,已经许久没有过碰过这么有趣的人了。

让人想把他身上一层一层的皮给扒开,看看里头到底藏了什么。

①氍毹(qú shū):古代毛织的布或地毯,

谢停舟本以为经他提点,时雨肯定会消停了,谁知又准时地听到了车外的马蹄声。

谢停舟掀开帘子问兮风:“都说前面押送的任务不在他职责范围内,他还在来回跑什么?”

兮风无辜地接受谢停舟的怒气,说:“他不知和谁换了巡防的任务,所以……”

所以她来回跑得更欢实了。

人家巡防两个时辰巡一次,她半个时辰已经在队伍里跑了个来回。

兮风自认没见过时雨这么勤快的兵,勤快的都有点烦人了。

谢停舟甩下帘子,兮风从那扔帘子的力道就看出自家主子心情不大好。

过了片刻,就听马车内的谢停舟沉声吩咐:“叫他进来。”

沈妤巡防时骑马经过马车,又被兮风叫住。

她就纳闷儿了,她如今已经没有再管前面的押送,难不成又做了什么惹谢停舟厌烦的事?

近卫中本就设了巡防一职,她这也不算僭越吧。

沈妤翻身下马,一脚刚跨上马车,又扶着门低声问:“殿下找我有什么事?”

兮风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车厢内温暖如春,谢停舟还是只着一件单衣,不过换成了沉青色,衬得他肤色愈发的白。

车内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桌案上的碗底还沉着些许药渣。

沈妤想起了那个传闻,传闻战场上杀神般的谢停舟之所以成了世人口中的揽月公子,是因他自那次战场上受伤中毒之后,武功尽废。

她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她明白那种痛苦。

练功等同堆高楼,没有捷径,都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用苦功夫堆出来的。

砌了那么多年的高楼忽然之间倒塌,对谁都是灭顶之灾,更何况是谢停舟这样的。

沈妤看着谢停舟,不自觉就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谢停舟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你每日来回跑什么?”

沈妤认真回道:“我换了巡防任务。”

“我记得巡防是两个时辰一次?”谢停舟问。

沈妤抬眸瞟了了一眼,发现谢停舟正在看着自己,于是立刻垂下头来,“我……我比较勤勉。”

勤勉?

谢停舟险些气笑了,他方才喝了药正准备睡觉,就听见外面人骑着马来来回回的跑,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你倒是勤勉了,你那匹马怕是后悔跟错了人。”

沈妤也不知自己脸到底红没红,总之觉得有点烧。

其实她不是勤勉,就是这一路走得太慢了,一日才三十里,负重行军也差不多这个速度。

这样太无聊了,天气又冷,她坐在马上都想打瞌睡,干脆来回跑着还清醒点。

她从前回京,哪次不是策马扬鞭,快意得很。


常衡道:“他没看上我?我又不好男色,需要他看上我什么?”

谢停舟难得心情颇好,耐着性子提点,“他今日把青云卫得罪了个干净,如果把他放在里面会是什么后果?”

常衡想了想,“如同水泼入油。”

这也是他想了很久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擂台那一战,少年表现得狂妄自大,将青云卫的荣耀践踏,这样的梁子一旦结下,就很难解开。

谢停舟颔首,“你对他多有关照,他不可能不知道你想将他收入青云卫,所以他干脆将青云卫得罪个干净,你便不能再将他放进去。”

常衡恍然大悟,“这小子果真没看上我?凭什么?我常衡差哪儿了?”

兮风笑着接话,“你方才不是还说你不好男色?”

常衡看了看谢停舟,“那他就是想跟在殿下身边,输给殿下我心服口服,不过这样的人必有所求,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谢停舟从不担心有阴谋,因为他本就是在阴谋中长大,那些尔虞我诈造就了他。

他喜欢挑战喜欢驯服,这几年韬光养晦,日子过得太过平淡了,忽然出现这么一个有趣的人,这一趟燕凉关没有白来。

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越发有趣。

想到这里,谢停舟抬眸看了看天色,问:“长留他们到哪儿了?”

兮风回道:“刚过绥州,日夜兼程应该五日内能到盛京。”

谢停舟笑道:“他玩性大,怕是月底都到不了。”

……

京中连发了两封诏书,刚刚走马上任的甘州新任州府带着最后一封诏书来到燕凉关时,这边的一切事宜才刚刚安排完毕。

时间迈入同绪十七年十二月,谢停舟才带着与燕凉关兵败案相关的几名要犯上京。

青云卫的大军回撤北临,只留下两千军士护送上京。

队伍浩浩荡荡排了一条长龙,作为近卫,沈妤骑马跟在谢停舟的马车旁。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除夕,谢停舟好似一点也不急,队伍行得很慢,走了三日才不到百里,照这个速度下去,怕是要两个月才能到达盛京。

马车在官道走得很平稳,车内几乎感觉不到行驶时的震动,连车轮蹍在雪上的声音也很轻。

谢停舟斜靠在榻上同自己下棋,两指间夹着一枚白子。

那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色泽不逊色棋子半分。

正当要落子,车外倏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因路上走得慢,马儿踏地的声音也很缓,那马蹄阵阵落在地面,踏得比其他马匹都要响,突兀得很。

谢停舟敛眸,把那枚白子收入掌中。

这不是谢停舟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了。

这几日来,每隔半个时辰,那马蹄声就会渐渐远去,还夹杂着策马的声音,然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声音又会跑回来,堪比报时。

谢停舟缓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扬声喊道:“兮风。”

兮风本坐在马车前室,闻声掀帘进来,“殿下。”

谢停舟面色不虞,“他这几日到底在来来回回的跑什么?”

兮风一听就知道他是在问谁,回道:“梁建方及一干要犯在前面押送,时雨似乎是不放心,不时前去查看。”

查看归查看,但未免也太频繁了点。

“喊他进来。”谢停舟烦躁地将棋子丢回篓里。

沈妤听说谢停舟叫她,还惊讶了一阵。

她成为谢停舟的近卫的这段日子里,除了平日轮值,其实没见过谢停舟几次面,他也没刻意召见过她。


前些年曾出过一批山匪,如果京中的人想要灭口,选择这个地方埋伏再好不过。

她一直走神,捏着棋子半天没落子。

“叩叩”

谢停舟两指敲了敲棋盘提醒,“凝神。”

“殿下,”沈妤干脆放下了棋子,“前面龙景峰适合埋伏,得提醒一下前面的人保险一些。”她点到即止。

谢停舟看了他须臾,掀开车窗上的帘子,立刻有人策马走近。

此刻速度不慢,处处都是马蹄声。

谢停舟声音很低,沈妤没能听清,只看见他简短地吩咐了几句便放下了帘子。

“继续。”他对沈妤说。

官道一侧是覆着皑皑白雪的密林,一边是湍急的河水,道上只有密集的马蹄声和车轮倾轧发出的轧轧声。

忽然,林中一道不大明显的惊鸟振翅声响起。

“吁。”兮风谨慎地勒马,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往来南北,遇到打家劫舍是常有的事,只是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官道上往往一日都见不着几个人影,若是有劫匪在这里守株待兔,怕是没等到肥羊,小命都得先送出去。

更何况这一大的阵仗,哪个普通山匪劫朝廷的兵?

自兮风一抬手,众人便将马车围在中心,一边警觉地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马儿不安的在原地踱步,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

山林深处,一人躲在高大的岩石背后:“ 好像被发现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布署这么久,若不一试,等谢停舟回京后更难下手。

身侧一蒙面男子目露凶光:“越往南走地势越平坦,此处不下手怕是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等他们再往前走一点再动手。”

一阵风吹过,掀起面巾下缘,露出男子右脸至下巴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除了方才的惊鸟振翅声,四周又没了动静。

兮风扫视四周,回头道:“或许是只飞鸟,走吧,仔细点。”

队伍继续前进,眼看着前头的押送已经拐过了弯。

山顶上,刀疤脸咬咬牙,一抬手:“动手!”

“轰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沈妤掀着帘子,蓦地抬起头,积雪夹着碎石从山上轰然倾落,铺天盖地的箭雨也跟着落下来。

她听见兮风厉喝一声:“保护世子!”

“殿下坐稳了。”沈妤头也不回地掀开了门帘。

谢停舟本已握上了垫子下的剑,闻言松开手,又听时雨在前面说:“你先把衣服穿好。”

他眉梢挑了下,很好,连殿下都不喊了。

马车的速度骤然快了起来,车帘晃动间,谢停舟看见原本的车夫不知道去了哪里,赶车的人换成了时雨。

沈妤挥刀砍落射来的几支羽箭,听见后面密密麻麻的“笃笃”声,回头只见马车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又是震天一声响,一块更大的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眨眼间就封住了去路。

拉着马车的是四匹骏马,速度很快,沈妤用力勒住缰绳。

只觉得骨头都要被缰绳勒得裂开,骏马终于长嘶一声急转方向。

马车倏地朝悬崖边甩出去,往下就是激流,两只后轮悬在半空划过,又猛地落回地面。

谢停舟在车厢里被狠狠甩了一下,撞到车壁,刚稳住身形,马车又骤然疾驰而去,又将他甩到了后面。

他扶住车窗,若不是他定力好,恐怕已经气得一脚将时雨给踹下去。

他就没见过驾车技术这么差的近卫,还要自告奋勇地要带着他逃命。

小说《引凤台》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正想着,那人就睁开了眼。

沈妤刚醒来是懵的,一睁眼就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谢停舟的脸。

房间里就这么一张窄窄的木板床,她实在是困极,只能他挤在一起睡。

她眨了眨眼,猛地从床上爬起来。

谢停舟鼻梁蓦地一痛,被他的脑袋撞了一下,疼得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抱歉。”沈妤看着捂住鼻梁一脸怨怼的谢停舟,亏心地说:“你好些了吗?”

谢停舟怀着一股气闭了闭眼,不想回答她。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他和时雨简直就是八字相冲,先是落水,落水后又被她砍了一刀,如今鼻梁怕是也保不住。

“这是哪里?”

沈妤下床去给他倒水,老实回答,“一户农家,爷爷收留了我们。”

谢停舟道:“刚认识就已经攀上亲了?”

沈妤把水递给他,小声嘀咕,“那是我讨人喜欢。”

谢停舟:“……”并没有。

屋外响起了狗吠声。

沈妤跑过去开门,站在门口看见老人踩着霞光回来,手里拎着两只野鸭子。

“爷爷你回来啦。”

老人看见她就笑了,“睡醒啦小雨,我打了两只鸭子,晚上给你哥哥补补身子。”

沈妤笑着点头,“谢谢爷爷。”

准备跑去帮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祖宗。

回头看见谢停舟正看着自己,拿着碗的手搭在膝头上,一只手撑着床板懒洋洋坐着,简陋得离谱的农舍竟也叫他衬成了世外之地。

“哥哥?”谢停舟挑了挑眉。

沈妤说:“无奈之举,不然不好解释。”

“我倒是没什么,”谢停舟转了下手里的碗说:“只不过当我的哥哥和弟弟都没有好下场,因为,”

他看向时雨,“他们都死了,没死的也残了。”

沈妤听过一些传言,北临王子嗣不丰,原本有四个儿子,死了只剩谢停舟一根独苗。

对外声称不是意外就是病死,但是沈妤知道这里头多半是有点问题。

寻常人家有个几亩地或是三两店面地还要争一争家产,更别提谢停舟这样的王侯之家。

就拿当今的同绪皇帝来说,皇子是生了十好几个,如今活下来的不过六七个而已。

但这不是沈妤关心的问题。

她淡定地指了指床上的衣服,“你身量太高穿不了爷爷的衣服,我把你的里衣烤干了,破的地方是……是我给你缝的,你只能先将就一下。”

“我去帮忙。”沈妤转身离开。

“等等。”谢停舟道。

“嗯?”

“把你的脸洗干净。”

沈妤身体一僵,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

下意识就要解释,“我是因为在军中总被说娘娘腔,看起来不够英武,所以……”

“不够英武是把脸涂黑就行的?”谢停舟上下打量他一番,“多吃饭,再长高点。”

沈妤:“……”

谢停舟不再看她,拿起衣服却顿住,衣裳的破口子缝得七歪八扭,线也不是同色的,如同一根蜈蚣爬在衣裳上。

怪不得时雨方才说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讲究惯了的谢停舟一时想不定是穿还是冷着。

半晌才吐了口气,把衣服穿上。

出门时看见他正和老人有说有笑,老人做饭他坐在灶台后面烧火。

之前不知道他脸上涂了些什么,黑不溜秋的,如今已经洗干净了,五官还是之前的五官,白皙的肤色衬得他面容秀美,带着几分英气。

村子里一共有七八户人家,这里靠着村边,旁边有一棵大树。

谢停舟站在门前。

一只苍鹰从天边飞过,晚霞正盛,一缕缕炊烟和霞光融汇在一起,谢停舟竟在这一刻品出一丝难得的静谧。


她叫自己姐姐,可她分明和江敛之同岁,比沈妤还要大上一些。

流放之地的风沙没有带给她苍老,她面颊红润,想来就算是流放,也有江敛之护她周全,没吃过什么苦头。

女子唇边笑意潋滟:“姐姐,我是林清漓,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听过我?”

沈妤点了点头,沿着回廊径直往前走去,边客气道:“林小姐有事吗?”

林清漓抬步跟上,“我知道姐姐对敛之纳我进门一事颇有意见,但这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你?让步?”沈妤微微一笑,语气略带嘲讽。

她在心里冷笑,瞧,这就是江敛之口中性情温婉的林清漓,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没错,”林清漓微微抬着下巴,脸上有几分傲气,“我父亲含冤而死,如今沉冤昭雪,陛下为了安抚林家,原本准备赐婚,你应当知道既是赐婚,便不可能为妾。”

沈妤笑容若常,“江敛之已有正妻,你也当知道既是赐婚,便不可能赐给江敛之。”

林清漓脸色霎时发白,眼见沈妤越走越远,她小跑几步跟上去。

“你父兄在燕凉关葬送十万大周将士,你可知你能活着已是万幸,你嫁给敛之只会拖累他,让他沦为朝中笑柄。”

沈妤厉声道:“我父兄之事未有定论,陛下都没说什么,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她对林清漓本无敌意,同是失去至亲,林清漓的苦她能感同身受,但是提及到父兄便不能再忍。

她步子大,林清漓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赶上她的脚步,“那是陛下仁义,给你父兄留一点颜面罢了,罪臣就是罪臣!他们两条命根本不够偿我十万将士。”

沈妤蓦地停下脚步,她缓缓侧头,凌厉的目光看得林清漓呼吸一紧,不自觉往后退了一小步。

小声嗫嚅道:“你想干嘛?”

沈妤冷冷地看着她,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林清漓被她身上的气势逼得连连后退。

怎么会?

她明明听府中下人说过,江少夫人性子最是和善,起初她还不信,这几日偷偷看过沈妤几回,她确实待人宽和,连下人在背后嚼舌根她也置若罔闻。

林清漓一直以为她软弱可欺,怎么如今那眼神,却似能将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你,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做什么,”林清漓结结巴巴地说:“整个盛京的人都知道,你爹冒进,还有传言你爹和匈奴人勾结,结果反被……”

啪——

随着一声脆响,林清漓偏过头去。

“小姐!小姐!”

两声惊呼从丫鬟口中同时响起。

林清漓始料未及,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沈妤,早知她在军中长大,不似一般女子,却是没想到她会直接动手。

“你竟敢打……”

沈妤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抵在墙上,将她剩下的话卡在喉咙。

沈妤冷冷看着她,“是不是我太过隐忍,所以让你们一个个的都已经忘了我是谁?”

“我是骠骑大将军沈仲安之女,是云麾将军沈昭之妹。”

“我上过战场,杀过敌,砍过匈奴人的头颅。”

“再让我听见你诋毁我父兄一句,我便拔了你的舌头,所以,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

随着她出口的每一句,林清漓眼中的恐惧便加深一分。

她已经被掐得说不出话来,脸颊涨红,两名丫鬟在旁边干着急却也不敢上前。

沈妤猛地松开她,垂眸看了一眼捂着脖子剧烈喘息的林清漓。

“你大可去江敛之那里告状,莫说你如今还未进门,就算是进了门,当家主母教训妾室也是天经地义。”

她抖了抖袖子往前去,右手使不上劲,单是这样轮下来已让她袖口下的手微微发颤。

三年了,从未有一刻觉得做回自己竟是如此的畅快。

风雪似乎又大了些。

水榭连廊下,风裹挟着雪粒子在结冰的湖面打着旋儿。

林清漓捂着脖子,双眼死死盯着沈妤的背影,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凭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位子,这个女人却鸠占鹊巢,如今竟敢顶着主母的头衔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沈妤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上一眼,便感觉一股大力把她往连廊外撞去。

身体被撞出去的瞬间,她下意识伸手一抓,右手捞了个空,左手似乎抓住了一人的手臂。

两人同时翻出水榭外,砸在冰面上滑动了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

沈妤仰面躺在冰面上,方才剧烈的撞击让她肩胛骨一阵发疼,身侧的女人在痛呼着,岸上两名丫鬟在一声声地喊着小姐。

林清漓翻了个身,爬起来便想往岸边跑。

随着她的动作,沈妤清晰地听见了身下冰面裂开的咔嚓声,裂纹如皲裂的土地般在她身下肆意铺开。

“别动!”

沈妤只来得及喊出一声,身下骤然一空,紧接着一阵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冰冷刺骨的湖水如利刃般劈入身体,一张嘴,湖水便灌入口鼻,让人无法呼吸。

“救命,林小姐落水了!”

沈妤不会游泳,想抓到一个借力点,刚抓住破损的冰面,便被胡乱扑腾的林清漓当胸踹了一脚。

自武功被废之后,她便特别畏寒,冬日里衣衫厚重,她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披风,吸了水之后身上便越来越沉。

她听见岸上的呼救声,没有一声为她而来。

也听见湖水翻滚的声音,叫嚣着要将她拖进黑暗里。

她似乎看见江敛之朝着这边飞奔而来,跳下水后朝着这边游来。

她朝着他伸出手,却见那只替她绾过发、描过眉的手,拉住了在她旁边扑腾的林清漓。

他没有选她……

沈妤绝望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手还保持着往前伸的姿势。

肆虐的风雪似乎停了下来,岸上响起了欢呼声。

她看见江敛之看向林清漓时慌乱的眉眼,也看见他回头望向自己时的漠然。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落水并不是偶然,她若早亡,林清漓便能被扶正,这一刻,她陡然生出满腹不甘。

不行!她不能让他们如愿!

可是无力的身体渐渐沉入黑暗。


沈妤扶墙过去打开门,便见沈嫣站在院门处,身旁的贴身丫鬟手中拎着一个食盒。

“我要见我长姐也不行吗?”

红翘道:“二小姐见谅,将军吩咐了这几日不管谁来见都不能放人。”

沈嫣面色不虞,余光忽然瞧见沈妤打开了门。

“长姐。”

沈妤冲她招手,“进来呀。”

沈嫣目光在拦人的红翘和绿药面上扫过,想来还是有些忌惮。

“不用管她们,”沈妤轻松道:“她俩要是再敢拦你,我就让她们一会儿去刷马厩。”

没了阻拦,沈嫣笑着走过去扶着沈妤的胳膊坐下,问:“长姐的腿好些了吗?”

“还能凑合着用。”

沈嫣招呼丫鬟把食盒放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都是些小巧精致的点心。

“你尝尝。”

沈妤捏起一个刚准备咬,抬眼看见绿药和红翘一人一边在门口杵着,眼睛跟长在了她身上似的。

“你们俩想吃?”

绿药和红翘同时摇头。

沈妤道:“那还在那里站什么门神?门敞着怪冷的,下去吧。”

两人退出去顺便带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沈妤和沈嫣。

两人虽然是亲姐妹,但是论起感情,倒是和沈昭差了太多。

毕竟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个刀枪剑戟一样不落,完全没有共同语言,不论是从前还是如今,沈妤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都聊不上几句。

只能随便找些无聊的话题,“你今日这发饰好看。”

沈嫣伸手在鬓角压了压说:“这是你送我的。”

“啊?是吗?”沈妤有点呆。

沈嫣点头,又伸出手,腕上一只翠色的镯子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这也是长姐送的,你送我的东西太多,也不能都记得,而我用的也没几样不是你送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将军府虽不像那些世家动辄上千仆役,但是面子还是要撑住的。

家里主子虽少,但仆从少说也有上百,沈仲安每次的军功封赏都交由沈夫人保管,不掌中馈不知油盐贵,也只能是维持着表面的繁荣罢了,单靠那点店铺地契的租子,私下里沈嫣一年也置不了几件像样的首饰。

但沈妤不一样,她母亲早逝,陆老太太统共就她这么一个外孙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但凡好东西都往她跟前送。

可她不爱打扮,总觉得那些环佩玎珰影响她练武,稍使几招发饰都能飞出去。

两人硬扯着闲聊了两句沈妤就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一个劲往嘴里塞着点心,“这点心不错,你上哪儿买的?”

沈嫣眸光动了动,轻声说:“是江大人送上门,让我转送给你的。”

沈妤一口点心卡在嗓子眼。

江敛之上辈子在她的饭食中下药她如今仍旧记忆犹新,登时就想把刚才吃进去的全吐出来。

沈妤没了胃口,把手里的半块点心丢在桌上,捻了捻手指上的细屑说:“我叮嘱过门房不要收他的任何东西,你以后还是不要替他转递了。”

沈嫣拿余光偷暼她一眼,斟酌道:“长姐是对他无意吗?”

沈妤道:“我不喜欢他,所以不需要他再浪费时间。”

沈嫣抿唇,“我知道了。”

两人再顾无言,见气氛尴尬,沈嫣起身准备离开,行至门口时停住,犹豫了片刻才说:“父亲和大哥其实已经离开两日了。”

沈妤震惊看去。

沈嫣接着道:“父亲叮嘱不要告诉你,你那天被罚跪一个时辰后他们便出发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长姐想去。”

边关战事吃紧,沈仲安父子都是歇不下来的,知子莫若父,沈仲安知道她定然要跟着,于是向来心疼女儿的他破天荒让人跪了两日,就是要把沈妤困在家里。

战事一开,少则数月多则一两年,沈妤到了年纪,到底是个女孩儿,不能把年华耗在边关。

待沈嫣一走,沈妤将两个丫头叫进来。

绿药推门而入,进门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包袱,那是她昨日替沈妤收的。

红翘一看这阵势就不对,怯生生喊了声:“小姐。”

沈妤抬眼看去,“父亲可有说何时出发?”

红翘:“……明日。”

“几时?”

“卯时。”

“啪——”沈妤一巴掌拍在桌上,“明日卯时是你出发还是我出发?父亲都走了三日了,你将我瞒到现在。”

绿药看了眼红翘,腿一软先跪了,跪下后又拽了拽红翘的袖子,两人一同跪在门口。

沈妤看得心烦,“去牵我的马来。”

绿药起身想去,又被红翘拽了回去。

红翘抬起头道:“将军有话给小姐。”

“说!”

“我知道,”绿药懵懂开口:“将军说了,‘那死丫头指定要跟来,若是拦不住就告诉她给我好好待在盛京,这是军令,’小姐,这是将军的原话。”

连死丫头这样的字眼都出来了,沈妤还能不知道是原话?

绿药模仿沈仲安的语气把她气笑了。

沈妤冷声:“我未入军籍,军令管不住我,爹不在这里我最大,谁去给我牵马我带谁。”

红翘:“小……”

绿药:“好叻。”

红翘话还没说完,绿药已经一溜烟跑了。

……

寒风簌簌,望楼上正当风,守夜的士兵打着哈欠,仔细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他搓了搓手说:“这天可真他娘的冷啊,我看是要下雪了吧。”

“应该是,”另一个士兵已经疲惫得不行,蹲着半个身子躲风,“你一个人看会儿,仔细点儿,咱俩个换班。”

士兵趴伏在望楼的围栏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营地外,“行,一个时辰,一会儿我,等等那是——”

蹲下的士兵一听语气不对,连忙起身,“哪儿呢?”

先前那个士兵揉了揉眼再次看去,却没看见任何东西,“兴许是我看错了,有个黑影,我还以为是人呢,闪了一下就没了,人绝对没那么快。”

夜晚天暗,能挑出来上望楼的士兵,不论目力还是耳力都是极好的。

士兵给他这一惊,人精神了,也趴在望楼上仔细瞧着。

沈妤趴伏在墙垛后,静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趁着夜色偷偷摸进营里。

夜里有士兵在营地巡逻,她在营帐旁背风的地方歇了一晚,早晨趁着士兵晨练混了进去。


身体似乎动不了了,被过去的回忆死死困住,死亡的恐惧感原来从未远离,只是沉寂在她身体的最深处。

上一世溺水而亡的阴影又将她罩住了。

她只能放任自己在寒冷的水中下沉。

忽然,下沉停止了,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往上浮去。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全然由人任意摆布。

谢停舟拖着时雨如同拖一具尸体,两人在水里被湍急的河水冲向下游。

也不知漂了多久,直到一个地势落差小一些的水流平缓地带,他才拖着人上了岸。

然后把人放在地上,自己也倒在了河岸上。

谢停舟在水中一直拉着他,还要在急流中稳住身形,以免被水流冲撞到石头上。

战场上没死,要是死在河里,还是被人给撞下去的,那丢人可丢大了,估计再过一百年都还有他们的传说。

谢停舟偏头看了看身侧的人,他平躺着,浑身上下被水浸透,冻得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但显然她还是有意识的,闭着的眼皮下眼珠子不停地动着。

谢停舟休息了一会儿,撑起身,在他脸上拍了拍,“时雨,时雨。”

“咳咳——”沈妤猛地偏头吐出了一口水。

不巧,她偏向的谢停舟这边,正好吐在他身上。

沈妤睁眼看见的就是谢停舟的冷脸,一副要杀了她的眼神。

她眼珠子转了转,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没事,她安慰自己。

不就是北临王世子么?

不就是能号令十几万将士的人么?

不就是吐他身上了么?

她慢慢坐起来,拍了拍自己吐到的地方发现拍不干净,她说:“浸进去了。”

谢停舟:“……”

沈妤看着他的表情,解释道:“我吐的都是河里的水,和你身上的水一样,不脏。”

“要不你再下水淌一淌,淌一淌就好了。”她又说。

谢停舟第一次无语成这样。

他站起来抖了抖衣服,在河水里随便冲了冲被沈妤吐过的衣袖,然后挽起了另一只衣袖。

小臂上斜着一道刀伤,伤口约莫两寸长,不深,已经没流血了,但是刀口边缘被河水泡得发白起胀起,看起来很是狰狞。

“殿下什么什么时候受的伤?”

沈妤明明记得他好端端坐在马车上,只负责赶车,她一把刀挥得虎虎生风,周遭的人都被她给清干净了,将他护得密不透风。

她敢断定当时连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过来,那他的伤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自她问出这个问题,就看到谢停舟无语的表情又更甚了一些。

谢停舟暼了一眼她的右手,那里握着一路被冲下来她都没舍得丢的刀。

握就握吧,但她整个人跟尸体似的随着河水颠簸。

这刀伤就是在水里被刀不小心划到的,他没在水里被她砍死算他命大。

沈妤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有些不确定地问:“难道……是我砍的吗?”

“不是,是我在水里自己非把手臂凑到你刀上去的。”

谢停舟沉着脸,撕下一块衣摆,慢慢缠在伤口上。

只是怎么单手打结却成了难题。

沈妤哪听不出他那句是反话,多少有些内疚,慢慢磨蹭过去,“我,我来吧。”

谢停舟没拒绝,等她把布捆好后起身,“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夜风很冷,湿衣服贴在身上,沈妤忍不住打着寒战。

四面都是雪地,被月光照得发亮。

两人借着月色往前走,沈妤在谢停舟身后默默跟着,四下只剩雪地里嚓嚓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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